痞子蔡最新长篇网络文学《夜玫瑰》(13,14,15)
※ 夜玫瑰 ※ .:: 第十三章 ::. 夜玫瑰这支舞结束后,广场上的男女放开互相牵住的手, 纷纷向着学姐拍手,掌声中夹杂着欢呼声。 学姐原地转了一圈,算是答礼。 下一支舞虽然是围成一圈、不需邀请舞伴的舞, 但我已没有心思跳舞。 退回到广场边缘的矮墙上,努力消化夜玫瑰的舞步和舞序。 「学弟。」学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际。 我吓了一跳,转过头,她已经坐在我身旁微笑。 「你在想什么?这么入神。」 『我正在记住夜玫瑰。』 「是吗?」她拨了拨刚刚跳舞时弄乱的头发,然后说: 「如果不亲自下场去跳,很容易忘记夜玫瑰哦。」 『学姐。我一定不会忘记夜玫瑰,一定不会。』 学姐笑了笑,点点头。 学姐,我没骗妳。 即使到现在,我仍然清楚记得,妳在广场圆心时, 脚下画出的玫瑰花瓣。 「学弟,你喜欢夜玫瑰吗?」 『我非常喜欢夜玫瑰。』 学姐看了我一眼,笑容很妩媚,显然很高兴。 「如果下次要跳夜玫瑰时,你会邀请舞伴吗?」 『学姐,』我几乎不加思索:『我会。』 「哦?」她似乎很惊讶:「真的吗?」 『嗯。』 「不可以食言哦。」学姐笑着说。 我不会忘了这个承诺,我甚至一直等待着,实践承诺的机会。 升上大二,社团里开始有人叫我学长。 我知道我还会升上大三和大四,但不管我升得多高, 学姐始终是学姐。 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。 即使我已升上大二,学姐依然会叫我走到她身旁,然后说: 「我们一起跳吧。」 顶多会加上:「都当学长了,还不敢邀请舞伴。」 大二下学期开学后没多久,正是玫瑰盛开的季节。 广场上正要跳土耳其的"困扰的骆驼"。 这支舞很特别,不围成圆圈,而排成许多短列。 每列不超过10个人,舞者双手紧握向下,而且身体与邻人靠紧。 最特别的是,每列还会有个领舞人,右手拿手帕指挥舞者。 学姐贼兮兮地溜到我左手边,好像准备恶作剧的小孩。 舞步中有双足屈膝、以右肩带动身体向前画一个圆弧, 然后再直膝、双足振动二次的动作。 学姐画圆弧时的身体非常柔软,眼波的流转也是。 而直膝振动双足的动作,她还故意做成僵尸的跳动。 "困扰的骆驼"跳到最后,每列两边的人会向中间斜靠。 学姐几乎用全身的重量,用力往右靠向我。 我吓了一跳,身体失去重心,她也因而差点跌倒。 还好我反应够快,左膝跪地,双手扶着半倒的学姐。 学姐一直笑个不停,也不站直身体,偏过头告诉我: 「学弟,要抓紧我哦。」 『嗯。』 「学弟,要抓紧我哦。」学姐停住笑声,重复说了一次。 后来我一直在想,学姐这句「学弟,要抓紧我哦」, 是否有弦外之音? 『学姐,我...我手好酸。』我仍是左膝跪地,双手渐渐下垂。 「呵呵。」学姐笑了两声,便一跃而起,站直身体: 「这只骆驼,确实很困扰吧?」 『是啊。』我也站起身,笑一笑。 「请邀请舞伴!」 听到这句话后,我不好意思地看了学姐一眼。学姐果然说: 「又想躲了?真是。已经当学长了,还......」 学姐正要开始碎碎念时,广场上又传来另一句话打断了她: 「下一支舞,夜玫瑰。」 我等这句话,足足等了八个多月。 【夜玫瑰】〈11.1〉 By jht.
我不是每天都会穿那条北斗七星裤,因为我得换洗衣服。 但我一定不会把北斗七星裤丢进洗衣机,我会小心翼翼地用手洗。 不让任何一颗星星殒落。 如果我不是穿北斗七星裤,出门上班前,小皮还是会咬住我裤管。 但很可惜,小皮始终没能在其它裤子也咬出破洞。 『唉......』我看着完好无缺的裤子,不禁双眉紧锁,叹一口气。 「一大早叹什么气?」叶梅桂在客厅问我。 『我的裤子没破啊。』 「你有病呀,裤子好好的不好吗?」 『可是...』我又仔细检查裤管:『唉......』 「你可以再叹大声一点。」叶梅桂站起身。 『我走了。年轻人不该叹气,要勇往直前。』 「等等。」 『嗯?』 叶梅桂又拿出总令我摇头的综合维他命丸,和一杯水。 『可不可以......』话没说完,她就把药丸直接塞进我嘴里。 「你这阵子比较累,身体要顾好。」她再把水递给我。 『那妳也要给小皮吃一颗,看牠的牙齿会不会更强壮。』 「如果你很希望裤子破的话,那我去拿剪刀。」 『我走了,晚上见。』我一溜烟跑出门。 今天公司临时要疏洪道和我到台中开个会,当天来回。 我想虽然晚上就会回台北,但还是拨了通电话给叶梅桂, 告诉她,我今天到台中,可能会晚点回去。 挂完电话后,疏洪道问我: 「打电话给女朋友?」 『不是。她是我室友。』 「那干嘛连这种事也要告诉她?」 『因为...因为......』 我想了半天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只好猛搔着头。 其实答案很简单,我不想让阳台那盏灯等太久。 倒不是为了要节省电费,我没那么小气。 我只是不希望叶梅桂在客厅看电视或看书时, 还得时时侧耳倾听我开门的声音。 那种滋味我尝过,很不好受。 所以开完会后,我就急着想招出租车到台中火车站搭车回台北。 「小柯,难得来台中,干嘛急着回去?」疏洪道拉住我衣袖。 我很怕被他拉住,脱不了身。立刻从上衣口袋拿出笔,问他: 『你看这枝笔如何?』 疏洪道看了一下,赞叹说: 「这枝笔的笔身竟然是木头制的,上面还有花纹,真是一枝好笔。」 我把笔凑近他鼻子,让他闻一闻,突然往旁边丢了十公尺远,再说: 『去!快把它捡回来。』 他放开拉住我衣袖的手,迅速往旁边移动了几步。 等他发觉不对,再回过头时,我已拦住一辆出租车,直奔台中火车站。 没想到常跟小皮玩的游戏,现在竟然可以派上用场,我很得意。 只是损失了一枝笔,未免有些可惜。 买了火车票,在月台上等了10分钟后,火车就来了。 上车后,看了几眼窗外的景物,觉得有些累,就睡着了。 回到七C时,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。 打开门,阳台上的灯还亮着。 「你回来了。」叶梅桂坐在沙发上看电视。 『嗯。』我走进客厅,关掉阳台的灯,也坐在沙发上。 「吃过饭没?」 『吃饭?』我很惊讶。 「干嘛那副表情?到底吃饭了没?」 『天啊,我竟然忘了要吃饭。』 「你是故意不吃的吗?」 『我没有故意。只是赶着回来,忘了先吃饭。』 「现在已经满晚了,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。嗯......弄什么好呢?」 『我不介意吃泡面。』 「哦。」 她站起身,走到厨房,扭开瓦斯炉烧水。然后再回到沙发上。 「台中好玩吗?」过了一会后,她问。 『我是去开会,又不是去玩。』 「哦。我还没去过台中呢。」 『下次带妳去玩。』 「好呀。」 『水开了。』 「哦。」她再度站起身到厨房,把开水倒入碗里,再盖上碗盖。 「不可以食言哦。」她又坐回沙发,笑着说。 我心头一惊,这句话的语气好熟悉。 这是我在广场上告诉学姐以后会邀请舞伴时,学姐回答我的语气。 怎么会在这种简单的对谈中,我又被拉回广场呢? 「喂!」叶梅桂叫了一声,我才清醒。 「又想赖皮吗?」她的语音上扬。 『不会的,妳放心。』还好,我又回到了客厅。 「你是不是有点累?」 『还好。』 「累了要说。」 『嗯。三分钟到了。』 「哦。」她第三次站起身,向厨房走了两步,突然停下脚,回过头: 「为什么都是我走来走去?」她瞪了我一眼。 我赶紧站起身,快步走到厨房,把那碗面端到客厅。 掀开碗盖,拿起筷子,低头猛吃。 「你慢慢吃,我有话要跟你说。」 『嗯。』我含糊地应了一声。 「你做我一天的男朋友吧。」 『哇!』我烫到了舌头。 『妳说什么?』我顾不得发烫的舌头,站起来问她。 「我要你做我一天的男朋友呀。」她微仰着头看我。 『为什么?』 「你肯不肯?」 『这不是肯不肯的问题,林肯也是肯、肯德基也是肯。重点是妳 为什么要我这样做啊。』 「你到底肯不肯?」 『妳先说原因,我再回答肯不肯。』 「那算了。」她将视线回到电视上。 『好啦,我肯。』在她沉默了一分钟后,我很无奈地说。 「你是哪一种肯?林肯的肯?还是肯德基的肯?」 『我是非常愿意的那种肯,行了吧。』 「这还差不多。」 『可以说为什么了吗?』 「嗯。我爸爸过几天回加拿大,临走前又要找我吃饭。」 她把电视关掉,呼出一口气,转头看着我。 『那跟我无关吧。』 「本来是无关。但我爸爸说我已经27了,应该要考虑终身大事......」 『等等。』我打断她的话,低头算了一下: 『今年是2001年,妳跟我一样是1973年生。所以妳是28才对啊。』 「这不是重点。」 『这怎么不是重点呢?27岁和28岁的女孩差很多,老了一岁耶!』 「所以呢?」她瞪了我一眼,眼神中有刀光剑影。 『所以妳爸爸算术不好。嗯,这才是重点。』我很小心翼翼。 「反正他意思是说我年纪不小了,应该要......」 『这点妳爸爸倒是说得很中肯,妳确实是不小了。』我笑了两声: 『中肯也是肯啊。』 「你是不是很喜欢插嘴?」 『喔。对不起。』说完后,我立刻闭上嘴巴。 「总之,他一直希望我赶快找对象。」 『妳因此而心烦吗?』 「我才不会。我只是不喜欢他老是在我耳边说这些事而已。」 『喔。』 「所以我要你假装是我男朋友,我们跟他吃顿饭。明白了吗?」 『这样啊...』我靠躺在沙发上。 「明天晚上八点,别忘了。」 『可是我通常七点半才下班,这样会不会太赶?』 「餐厅在你公司附近,我明天去载你下班。」 『喔。』 「好吧。」叶梅桂坐直身子:「来练习一下。」 『练习什么?』 「练习当我男朋友呀。」 『怎么练习?』 「首先,你要叫我玫瑰。」 『是梅桂?还是玫瑰?』 「玫瑰花的玫瑰。我爸妈都是这么叫我的。」 『妳爸爸真是莫名其妙。如果要叫玫瑰,当初把妳取名为玫瑰就好, 干嘛叫梅桂呢?取名为梅桂以后,又要叫妳玫瑰,真是早知如此、 何必当初,也可以说是多此一举、画蛇添足。』 「你说够了没?」 『对不起。』我又把嘴巴闭上。 【夜玫瑰】〈11.2〉 By jht.
「好。你试着叫我一声玫瑰。」 『玫...玫瑰。』我声音有点发抖。 「干嘛发抖?这是看到鬼的声音。」 我深呼吸,让声音平稳,再叫了声:『玫瑰。』 「不行。这样太没感情了,好像在背唐诗三百首。声音要加点感情。」 我吞了吞口水,轻轻咳了一声,把声音弄软和弄干净:『玫瑰。』 「这是逗弄小孩子的声音,好像在装可爱。你别紧张,放轻松点。」 『嗨,玫瑰。』我将身体放松,靠躺在沙发上,右手向她招了招。 「这是在酒廊叫小姐的声音。」 『玫瑰!』我有些不耐烦,不禁站起身,提高了音量。 「你想吵架吗?」 『喂,干嘛要这样练习,不管怎么叫,不都是玫瑰吗?』 「如果你是我男朋友,而且你很喜欢我,那么你叫的玫瑰, 跟别人叫的玫瑰,就不会一样。」 『哪里不一样?』 「那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声音。是从心里面发出来,而不是从嘴巴里。」 『这...这太难了吧。』 「算了。」叶梅桂耸耸肩: 「你明天随便叫好了,也许我爸爸根本分不出来。」 『喔。』我坐了下来。 叶梅桂拿起遥控器,打开电视。左手托腮,静静地看着。 我也看了一会,又是我不喜欢的节目。 伸个懒腰,靠躺在沙发上,闭上眼睛。 「累了就先去睡。」 『我待会还得把今天带回来的资料整理一下,明天要用。』 「哦,那你先休息一下,我不吵你。」 『不会的。我只要坐着,就是一种休息。』 「嗯。」 『妳看电视吧,我先回房间了。』我打起精神,站起身,提起公文包。 「明晚吃饭别忘了。」 『不会的。』我走到我房间,转头跟她说: 『晚安了,玫瑰。』 「嗯。晚安。」 右手正要扭转门把,打开房门时,动作突然停顿,公文包从左手滑落。 我再转过头,看着客厅中的叶梅桂。 她原本仍然是左手托腮、看着电视,眼神的温度像室温的水。 但过了几秒后,托着腮的左手垂了下来,身体变直, 视线也从电视转到我身上,眼神的温度像刚加热不久的水。 因为我刚刚很自然地,叫了她一声,玫瑰。 「如果你喜欢,以后就叫我玫瑰好了。」 『好。』 「去忙吧。」 『嗯。』 我走回房间,坐在书桌上,才想起公文包掉落在门外。 隔天早上要出门上班前,原本已经穿上了北斗七星裤, 但是怕叶梅桂的爸爸如果看到星星,会觉得我是那种不正经的男孩。 于是脱掉北斗七星裤,换上另一条浅灰色的长裤。 可是,万一这条长裤好死不死刚好在今天被小皮咬出破洞呢? 叶梅桂的爸爸看到破洞后,心里会怎么想呢? 「玫瑰啊,这小子一定很穷。妳看,裤子都破了还穿。」 她爸爸会这么说吗? 嗯,也许不会。搞不好他反而会说: 「玫瑰啊,妳看这小子连破裤子也穿,一定是勤俭刻苦的好男孩。」 我就这样坐在床上,左思右想,犹豫不决。 「还躲在房里干什么?你快迟到了。」叶梅桂的声音在客厅响起。 『喔。』我应了一声,继续思考。 「喂!」过了一会,她又叫了一声。 我只好走出房门,告诉她: 『我不知道要穿哪一条裤子。』 「你有病呀,随便穿就行。」 『可是......』 「要不要我借你一条裙子穿?」 『不敢不敢。』我赶紧回到房间,提起公文包。 要走到阳台前,我突然急中生智,蹲下身,把裤管卷至膝盖。 小皮凑近我时,先是停顿一下,然后抬头看我,眼神一片迷惘。 『哈哈哈......』我很得意:『天无绝人之路啊!』 「你干嘛卷起裤管?」叶梅桂递给我综合维他命丸和一杯水。 『我想让我的小腿透透气。』吞下药丸后,我说。 「无聊。」 『我走了,晚上见。』 我走出楼下大门,感觉到小腿凉风飕飕,才把裤管放下。 到办公室时,跟疏洪道要那枝笔,他死都不肯给我。 还说我不够意思、不讲义气之类的话,足足念了半个钟头。 我按照惯例,装死不理他。 如果让我比较的话,我会觉得今天比要跟叶梅桂吃饭那天,还紧张。 洗手间的镜子一定对我感到很不耐烦。 如果洗手间的镜子是魔镜的话,我可能会问它: 「魔镜啊魔镜,我是不是一个认真上进、前途无量的好青年?」 七点半左右,手机响起。 「喂,我在你们公司楼下。下来吧。」叶梅桂的声音。 『好。』 我提着公文包,准备跑下楼。 可是看了公文包一眼,我心里便想这下完蛋了。 因为这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没前途的小职员所拿的公文包。 这个公文包早已年代久远,是我在台南的夜市买的。 当初要买时,那个老板还说:「这是真皮的。」 『真皮?』我很纳闷:『那为什么卖这么便宜?』 「真的是塑料皮,简称真皮。」老板哈哈大笑。 我看老板还有一些幽默感,而且又便宜,就买了它。 我已经用了它好几年,有些表皮都已脱落,看起来像斑驳的墙。 怎么办呢?今天还得用它带一些资料回去整理,不能不提着它。 我又面临左右为难的窘境。 直到手机又响起,传来叶梅桂的声音: 「我数到十,如果还没看见你的话......」 『我马上下去。』 不等她的话说完,我挂上电话,拿起公文包,立刻冲下楼。 【夜玫瑰】〈11.3〉 By jht.未完待续...... 痞子蔡最新长篇网络文学《夜玫瑰》抢鲜体验版!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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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(6): 苦,一个人哭~~ 长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~ ---阿剑 J
回复(7):※ 夜玫瑰 ※ .:: 第十四章 ::. 我跑到叶梅桂身旁,她瞪了我一眼。 『对不起。我......』 「别说了。上车吧。」 『待会我该怎么说话?要说什么?不该说什么?还有......』 「别担心。我根本不在乎我爸爸喜不喜欢你,所以你想怎么说话, 就怎么说话。如果你可以惹他生气,搞不好我还会感激你。」 『对啊。』我恍然大悟:『我只是假装是妳男朋友而已。』 「这不是假不假装的问题。」 『嗯?』 「如果你真的是我男朋友,我只在乎我喜不喜欢你,干嘛在乎别人 是否也喜欢呢?」 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张面纸:「你流了一身汗,先擦擦汗。」 我接过面纸,擦擦脸。 「上车吧,笨蛋。」她笑了一笑。 听到叶梅桂这么说,我心情便轻松多了。 剩下的,只有对她父亲的好奇心。 我正在脑中想象她父亲的模样时,叶梅桂停下车,转头告诉我: 「到了。」 『这么快?』 「嫌快的话,我可以再载你到附近晃一圈。」 『喔。』我赶紧下车。 我看了一眼餐厅大门,餐厅的门面看来金碧辉煌、灿烂夺目, 好像是专供有钱人来挥霍的餐厅。 『今天谁请客?』我问叶梅桂。 「我爸爸。」 『还好。』我拍拍胸口。 「进去吧。他已经在里面了。」 『嗯。』 「别担心,做你自己就行。就当吃一顿免费的大餐。」她笑着说。 服务生领着我们左拐右弯,还经过一个假山和小花园, 最后来到一个靠窗的餐桌。 叶梅桂的父亲靠窗坐着,看到我们,笑了一笑,算是打招呼。 她也坐进靠窗的座位,和她父亲面对面,我则坐在她左手边。 他看起来应该比实际的年龄年轻,照理说他应该有50几岁, 但看起来却只有40出头。 他穿着深灰色衬衫,戴一副银框眼镜,脸颊和身材都很清瘦。 眼神是明亮的,笑容却很温和。 「我男朋友。」她坐下前,看了他一眼,左手指着我,声音很平淡。 「你好。」她父亲站起身,伸出右手。 『伯父您好。』我急忙也伸出右手,跟他握了握。 「请坐,别客气。」握完了手,他说。 『谢谢。』我等他坐下,我再坐下。 「怎么称呼?」他看着叶梅桂,问了一句。不过叶梅桂没有回答。 我正纳闷为什么她没有回答时,她转过头看了看我,说: 「喂,人家问你怎么称呼。」 『人家是问妳吧,妳怎么......』我话还没说完,她很用力瞪我一眼。 我恍然大悟,急忙站起身:『伯父您好,我姓柯。』 他微微一笑:「柯先生。别拘束,请坐。」 『不敢当。伯父您叫我小柯就可以了。』 「好,小柯。请坐吧。」 我慢慢坐了下来,叶梅桂凑近我耳边低声说: 「不要用"您",用"你"就行。」 『喔。』我点点头。 服务生递上菜单,我们三人一人一份。 「玫瑰。」他的声音很温柔:「喜欢吃什么,就点什么。」 「嗯。」她只简单应了一声。 「不用帮妳男朋友省钱,今天爸爸请客。」他笑着说。 「我知道。」叶梅桂的声音,依然平淡。 我曾经说过,叶梅桂的声音是有表情的。 我可以从她的声音中,"看"到她喜怒哀乐的表情。 如果声音的样子,真的可以传达情感,那么他们父女,就是个中高手。 叶梅桂的父亲毫不掩饰地展现他的温情,但她显然并不怎么领情。 「小柯,尽量点,不必客气。」他转头朝着我,带着微笑。 『好。谢谢。』我点点头。 叶梅桂把菜单拿给我,说:「你帮我点吧。」 『要吃苍蝇自己抓。』我把菜单又递给她。 「什么意思?」她并未接下菜单。 『这是台语。意思是想吃什么,就要自己点。』 「无聊。」 『不要辜负妳爸爸的好意,这样不好。』我凑近她耳边,低声说。 她虽然又瞪我一眼,但终于接下菜单。 点完了菜,他笑了笑,语气很和缓问我: 「请问你在哪高就?」 『我在工程顾问公司上班,当副工程师。』 「喔。」他顿了顿,再问:「是什么样的工程呢?」 『水利工程。』 「嗯,不错。工作很忙吧?」 『还好。不算太忙。』 「嗯。玫瑰不会给你添麻烦吧?」 『不会。她时常照顾我,应该是我给她添麻烦。』 「是吗?」他温柔地看着叶梅桂:「玫瑰真是个好女孩。」 『是啊。』我笑了笑。 服务生端上菜,并一一帮我们分开两根筷子,再递给我们。 叶梅桂的爸爸等服务生走后,说:「来,一起吃吧。」 叶梅桂欲伸出筷子,我急忙抓住她的左手臂,她转头瞪我: 「干嘛?」 『得让伯父先夹菜,我们才能动筷子。』 「小柯不必这么客气,随意就行。」他依然笑容可掬。 『这是作晚辈的基本礼貌。伯父,请先夹菜吧。』 他笑了一笑,伸筷子夹了一点菜到碗里,我才放开抓住叶梅桂的手。 「你太入戏了,笨蛋。」她又低声在我耳边说。 「玫瑰。爸爸后天中午,就要回加拿大了。」 「哦。」叶梅桂应了一声。 「如果可以的话,妳能不能到机场......」 「我要上班,没空。」不等他的话说完,她便接了一句。 『后天是星期六,不用上班。』我说。 「我要加班,不行吗?」她转过头,瞪着我说。 『我从来没看过妳在星期六加班。』 「这个礼拜六就要加班。」 『哪有那么巧的事。』 「偏偏就是这么巧。」 『加班还是可以不去的。伯父都要走了,还加什么班。』 「你......」叶梅桂似乎很生气。 「没关系的。」他笑一笑:「上班比较重要。」 他虽然这么说,但眼神还是闪过一丝遗憾和失落。 「小柯,你跟玫瑰是怎么认识的?」他显然想转移话题。 『这个......』我觉得如果说是住在一起,应该不恰当,只好说: 『是朋友介绍的。』 「是这样啊。哪个朋友呢?」 『是玫瑰的朋友,玫瑰都叫他小皮。』 她听完后,忍不住转头看着我,脸上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。 「喔。」他点点头,又笑着说:「玫瑰一定让你吃了一些苦头吧?」 『不是一些,是很多。』 他笑了起来,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较为明朗的笑。 「真是难为你了。」他止住笑声,微微一笑。 『不会的。头可断、血可流,玫瑰不可不追求。』我说。 他又笑了起来,而叶梅桂则瞪我一眼。 「那你一定很喜欢玫瑰吧?」他又问。 我愣了一下,瞄了叶梅桂一眼,想向她求助。 她把脸别过去,似乎想让我自己面对这个问题。 『我......我非常喜欢夜玫瑰。』 话一说出,便发觉不太对,赶紧改口:『我是说,我非常喜欢玫瑰。』 「嗯。」他点点头。 叶梅桂则又转过头来看我一眼,眼神跟学姐好像。 我记得在广场上告诉学姐,我非常喜欢夜玫瑰时, 学姐的眼神就是这么妩媚。 【夜玫瑰】〈11.4〉 By jht.
「小柯,你最喜欢玫瑰哪一点?」 正当我又掉入广场的记忆漩涡时,他又问了一句。 我赶紧回过神,说:『这太难选择了。』 然后再说出以前叶梅桂问我她最性感的地方在哪里时,我的回答: 『就像天上同时有几百颗星星在闪亮, 你能一眼看出哪一颗星星最亮吗?』 「嗯,说得好。我也觉得玫瑰的优点好多好多,她从小就是这样。」 叶梅桂的身体振动了一下,嘴巴微张似乎想说话,但随即恢复平静。 我起身上洗手间,想让他们父女俩单独说话。 我故意待久一点,等觉得时间已差不多后,再走出洗手间。 可是餐厅实在太大,我竟然迷路了。 幸好有个服务生来帮我,我才又回到餐桌上。 「干嘛去那么久?」叶梅桂有些埋怨。 『这餐厅好漂亮,我在看风景。』 「无聊。」她说。 『对不起。』我说。 她拿起皮包,站起身跟她父亲说:「我们还有事,先走了。」 「不再多坐一会吗?」他似乎很失望。 「不了。」她用眼神示意我拿起公文包,「下次再说吧。」 「下...下次吗?」他喃喃自语。 我们三人走出餐厅大门,叶梅桂的父亲告诉我: 「小柯,有空的话,带玫瑰到加拿大来玩。」 『喔,好。』 「请你好好照顾玫瑰。」 『这是应该的。』 「那玫瑰的幸福,就交给你了。」 『伯父请放心。我会尽一切努力,让玫瑰永远娇媚。』 「嗯,那就好。」他再转头告诉叶梅桂:「玫瑰,爸爸要走了。」 「嗯。Bye-Bye。」她简单说一句,并挥挥手。 他再跟我点个头,转身离去前,又仔细看了叶梅桂一眼。 然后背影渐渐消失在黑夜的街头。 『我的表现,还可以吧?』我问叶梅桂。 「你太紧张了。」 『我当然会紧张啊。原本我以为妳爸爸会开一张支票给我。』 「开支票?」 『嗯,电影都是这样演的。女主角爱上一个穷小子,女主角的父亲 就开一张10万块美金的支票给男主角,希望他离开女主角。』 「哦。如果我爸爸真的开一张支票,你会怎么样?」 『我一定拍桌而起,手指着他大声说:伯父!你太小看我了!』 「真的?」 『当然是真的。10万块美金就想打发我走?最起码也要20万。』 「喂!」 『我开玩笑的。』我赶紧陪个笑脸。 回到七C,大约晚上十点半左右。 叶梅桂一回来,便瘫坐在沙发上,闭上眼睛,一副很累的样子。 『很累吗?』 「嗯。我不喜欢跟我爸吃饭,感觉很累。」 『妳爸爸人很好啊。他看起来......』 「不要再提他了,可以吗?」她突然睁开眼睛。 『我可以不提他,但妳后天一定要去机场送他。』 「我说过了,我要加班。」 『妳根本没有要加班。』 「好,就算我不必加班。你应该也知道,放假日我都很晚才起床。」 『不要再找借口了,后天妳就是要去机场。』 「我不想去,不行吗?」 『不行!』我站起身,大声说。 叶梅桂似乎愣了一下,过了一会,才说: 「干嘛那么凶?」 『妳看看墙上的钟。』 「做什么?」她看了一眼,墙上的钟。 『现在还不到11点。』 「我知道。然后呢?」 『妳要我当妳一天的男朋友,所以到12点以前,我还是妳男朋友。』 她看了我一眼,淡淡地说: 「你是我男朋友又如何?你还是没有权利勉强我。」 『但我有责任拉妳离开寂寞的漩涡。』 「你在胡说什么。」 『我没胡说。』 「我偏不要。」 『叶梅桂!』我有点火气,不禁提高音量。 「柯志宏!」她似乎也生气了,突然站起身。 我们在客厅中对峙着。 『听我的劝,去送送妳父亲吧。』僵了一会,我才放缓语气。 「你是不是吃了我爸爸一顿饭后,就帮他说话?」 『妳太小看我了,我不是这种人。』 「你是,你就是。你是小气的人。」 『好。』我的火气又上来了:『这顿饭多少钱?我马上拿给妳!』 说完后,我立刻从裤子后面的口袋掏出皮夹。 「五千一百四十八块。」 『五...五千多?』我张大嘴巴。 「嗯。给我吧。」她伸出右手。 『好。』我把皮夹放回口袋: 『不要谈钱了,这不是重点。我们谈的是妳爸爸。』 「不是说要把钱给我?」她的右手还伸着。 『妳不要转移话题。』 「转移话题的人是你。给钱呀!」 叶梅桂向我走近两步,伸出的右手直逼我的胸前。 『嗯,从妳的手相看来,妳并不是贪财的人啊。』 我低头看了看她摊开的右手掌。 「少废话。」 『玫瑰,妳好漂亮。』 「拍马屁也没用。」 『小皮。』我叫了一声可能因为受到惊吓而躲在沙发底下的小皮, 『快出来劝劝妳姐姐。』 「你少无聊。」 『好啦,我刚刚太冲动了,妳别介意。』 「哼。」 她终于放下右手,坐回沙发。 『他毕竟是妳爸爸。』我也坐下。 「是他先不要我的。」 『是吗?』 「我刚念高一时,他就跟我妈离婚,娶了另一个女人。」 『他断绝的是跟妳妈的夫妻之义,可没断绝跟妳的父女之情。』 「我不管,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不要我。」 『玫瑰。』我叫了她一声,她抬起头看着我。 『妳应该知道,妳父亲从没停止关心妳。不是吗?』 叶梅桂看了我一眼,然后咬着下唇,别开头去。 我看到她略微抽搐的背。 我站起身,坐到她左手边的沙发,拍拍她的左肩,低声说: 『现在还不到12点。妳可以把我当男朋友,说说心里的话。』 「没什么好说的。而且,也跟你无关。」她并未转过身。 『怎么会无关呢?妳忘了吗?我答应过妳爸爸的。』 「你答应什么?」 『我说,我会尽一切努力,让玫瑰永远娇媚。』 「那是你在演戏。」 『不。我是认真的。』 她终于转过身看着我,我也看到她红红的眼眶。 「你骗人。」过了一会,她说。 『我发誓。』 「你少来,我不相信誓言的。」 『是吗?为什么?』 「你把"誓"这个字拆开来看,不就是"打折的话"?所言打折, 又怎么能信?」 『那妳要怎样才能相信我呢?』 「我要问你问题。」 『又要问那种妳漂不漂亮或性不性感的问题吗?』 「这次才不是呢。」 『喔。妳问吧。』 「我刚刚是不是很凶?」 『是啊。』 「那我很凶的样子,是不是很难看?」 『不。还是一样好看。』 「为什么?」 『玫瑰当然多刺,但玫瑰的刺并不影响玫瑰的娇媚。』 「不可以骗人。」 『我没骗妳。』 「好,我相信你。」她把手指一指:「请你坐回你的沙发。」 『没问题。』我站起身,回到我的沙发。 【夜玫瑰】〈11.5〉 By jht.
叶梅桂叫了声小皮,让小皮趴在她腿上,她拍拍牠的身体,然后说: 「我爸跟我妈离婚时,他并没有主动要求我留在他身边。」 『所以妳跟着妳妈?』 「嗯。我觉得我妈一个人会很寂寞,所以我留下来陪妈妈。」 『喔。』 「我刚要念大学时,我妈也决定再婚。」 『啊?』我很惊讶。 「你不必惊讶。」叶梅桂看了看我,接着说: 「我妈20岁左右便生下了我,她再婚时,还不到40岁。」 『那......』 「我不想当母亲的拖油瓶,所以从18岁开始,我就一个人过日子。」 她呼出一口长长的气,然后说:「到现在,已经满10年了。」 『嗯。』 「我可以因为这10年的寂寞,而埋怨我父母吧?」 『当然可以。』我点点头。 叶梅桂有点惊讶我这么说,停止轻拍小皮的动作。 『妳当然可以觉得妳父母自私,也可以觉得妳父母亏欠妳。』 我顿了顿,看着她说: 『但是,因为是妳父母把妳带到这个世界来,不管这个世界美不美、 不管妳喜不喜欢这个世界,妳毕竟也亏欠他们一条命。』 我站起身,向她走近一步: 『换个角度想,妳虽然已经没有一对彼此相爱的父母,但妳仍然可以 拥有一个疼爱妳的父亲,和一个关心妳的母亲。不是吗?』 叶梅桂抬起头看着我,然后说: 「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关心我、疼爱我?」 『妳这么可爱,想不爱妳都难。』 「你又骗人。」 『我没骗妳。』 她看了我一眼后,又低下头。 『玫瑰,放下吧。』 「放下什么?」 『放下这种怨恨的情绪,它只会让妳更寂寞而已。』 「我偏不放。」她把头转过去,背对着我。 『玫瑰。』我叹了一口气:『让我安慰妳,好吗?』 我终于又走近她左手边的沙发,坐了下来,拍拍她肩膀。 叶梅桂缓缓地,再将头转回来朝向我。 过了一会,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,一颗颗滑落至脸颊。 我曾经看过利用喷灌系统灌溉的玫瑰花,当水洒落在玫瑰上时, 水珠便会顺着玫瑰花瓣,滴落。 『妳像是黑暗中的剑客,因为看不见,只好盲目挥舞着剑护住全身, 以免受到伤害。可是,这样却也会砍掉想要拉妳离开黑暗的手。』 「我没砍到人。」 『妳今晚就砍伤了妳爸。不是吗?』 「我......」 『妳并不像妳所说,毫不在乎妳爸爸。要不然妳也不会叫我假装是妳 男朋友,不是吗?在妳心里,妳还是希望妳爸爸不要担心妳的。』 我笑了一笑,接着说:『妳爸爸说得没错,"玫瑰真是个好女孩"。』 夜玫瑰并未说话,等最后一滴水珠从花瓣滴落后,她才说: 「那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?」 『他们并没有放弃妳,是妳自己放弃妳自己。』 「我才没有。」 『我第一天看到妳时,就觉得......』 「你一定觉得我是那种很凶狠凶的女孩。」 『不。我觉得妳好年轻,很像是漂亮的大学生。』 「胡说。」 『妳一直带着18岁时的眼神,又怎么会变老呢?』 「我......」 『玫瑰。』我再拍拍她:『放下吧。』 叶梅桂安静了下来,也停止所有细微的动作,似乎陷入回忆的漩涡中。 我也跟着安静,不想惊扰她。 「有时想想,我倒宁愿是个孤儿。」过了很久,她才淡淡地说。 『不是每个孤儿,都会拥有跟妳一样的眼神。』 「是吗?」她抬起头,看着我。 『就像学姐......』 说到"学姐",我立刻发觉喉咙似乎被一股力道掐住,无法再继续。 然后我也迅速掉入广场回忆的漩涡中。 「怎么了?」她看着久未接话的我,低声问。 『没事。』我合拢张大的嘴,说了一句。 「不要老是把话只说一半,你刚刚说到学姐,那是谁呢?」 『那是......』我努力想离开广场上的学姐,回到客厅中的叶梅桂。 「柯志宏。」她温柔地看了我一眼: 「如果不想说,就跳过去,没关系的。」 『喔。』因为夜玫瑰娇媚的眼神,我终于回到了客厅。 『她是我以前在大学社团的学姐,是个孤儿。但是她很明亮。』 「你是说我很黯淡?」 『不。』我摇摇手:『妳的眼神像深井,妳习惯把很多东西丢进去, 因为妳不想让别人看到,可是那些东西还是一直存在着。』 「是吗?」 『嗯。但如果妳去掉防备之心,妳的眼神就非常娇媚。』 我看了她一眼:『就像现在的妳一样。』 「又在胡说。」她似乎觉得不好意思,低声说。 『妳本来就是一朵娇媚的夜玫瑰,妳不高傲,只是不喜欢别人接近。』 我笑了笑:『妳看,妳连妳左手边的沙发,也不让我接近。』 她瞪了我一眼:「你现在不就是坐在我左手边的沙发。」 『喔。』我移动了几公分,稍微离开她,再说: 『玫瑰,妳让自己寂寞了十年,已经够久了。所以,放下吧。』 「好,我可以放下。不过有一件事,我一定要记得。」 『什么事?』 「你欠我的,五千一百四十八块。」 『嗯......』我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: 『已经过了12点了,我的任务圆满达成,该睡觉啰。』 「喂!你别又想赖皮。」 『我才不会,我......』我突然把耳朵贴近趴在她腿上的小皮的嘴巴: 『喔,是。嗯......你这样说也有道理,可是我会不好意思。什么? 没关系?你坚持要这样做?喔,那好吧。』 「你在做什么?」她的手从上面拍了一下我的脑袋。 『喔。小皮刚刚告诉我,牠要帮我还这笔钱,妳找牠要吧。晚安了。』 「喂!」 我跟她挥挥手,想要走回房间。 「还有一件事。」 『嗯?』 「你也跟我爸爸说过,你非常喜欢玫瑰。这句话......」 『不管过不过12点,』我打断她的话: 『这句话都不是演戏时的对白。』 夜玫瑰没有说话,但由于刚刚洒过一阵水,却出落得更娇媚了。 「星期六那天,你会陪我去吗?」过了一会,她问。 『嗯。』我点点头,进了房间。 【夜玫瑰】〈11.6〉 By jht.未完待续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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※ 夜玫瑰 ※ .:: 第十五章 ::. 我很想举步向前,可是我发觉,脚竟然在发抖。 那一定是既紧张又兴奋的关系,因为我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。 而学姐却只是站在当地,没说话,也没有多余的动作。 我偷偷深呼吸了几次,心跳平稳后,又想举步向前。 可是脚好像被点了穴,只好用全身的力量想冲开被点的穴道。 眼角的余光正瞄到两位学长向学姐走近,在千钧一发之际, 我终于冲开穴道,踉跄地跑到学姐面前。 学姐大概是觉得很好笑,笑得频频掩嘴。 挺胸收小腹、面带微笑、直身行礼、膝盖不弯曲。 这些邀舞动作的口诀我已经默背了好多遍了。 『学姐,我......我可以请妳跳舞吗?』 右手平伸,再往身体左下方画一个完美的圆弧。 说完了话,做完了邀舞动作,我的视线盯着学姐的小腿。 如果学姐答应邀约,她的右手会轻拉裙襬,并弯下膝。 我只好期待着学姐的膝盖,为我弯曲。 「真是的。腰杆没打直、膝盖还有点弯,动作真不标准。」 我耳边响起学姐的声音: 「笑容太僵硬,不像在邀舞,好像跟人讨债。」 我不禁面红耳赤,心跳又开始加速。 「但是,我却想跟你跳夜玫瑰。」 学姐说完后,我终于看到她弯下的膝。 我抬起头,学姐笑着说: 「下次动作再不标准,我就罚你多做几次。」 然后拉起我右手:「我们一起跳吧。」 我们走进男内女外的两个圆圈,就定位,学姐才放开手。 在人群依序就定位前,学姐靠近我耳边,低声说: 「这是恋人们所跳的舞,所以任何踩踏的舞步都要轻柔......」 不等学姐说完,我立刻接上: 『千万不要惊扰了在深夜独自绽放的玫瑰。』 「你的记性真好。」学姐笑了笑,给我一个赞许的眼神。 『外足交叉于内足前、内足原地踏、外足侧踏......』 我口里低声喃喃自语舞步的基本动作,很像以前考联考时, 准备走进考场前几分钟,抓紧时间做最后复习。 「学弟。」学姐见我没反应,又叫了声:「学弟。」 『啊?』我突然回神,转头看着她。 「想象你现在身在郊外,天上有一轮明月,你发现有一朵玫瑰 在月色下正悄悄绽放。你缓缓地走近这朵玫瑰,缓缓走近。 它在你眼睛里愈来愈大,你甚至可以看到花瓣上的水珠。」 「学弟。」学姐微微一笑:「你想偷偷摘这朵玫瑰吗?」 『当然不是啊。』 「那么,你干嘛紧张呢?夜玫瑰正开得如此娇美, 你应该放松心情,仔细欣赏。不是吗?」 我的身躯遮住了从背后投射过来的光线, 眼前的学姐便完全被夜色包围。 是啊,学姐正如一朵夜玫瑰,我只要静静欣赏,不必紧张。 夜玫瑰的口中哼着夜玫瑰这首歌,跳着夜玫瑰这支舞。 夜玫瑰在我眼睛里不断被放大,最后我的眼里, 只有在月色映照下的,黑夜里的那一朵红。 我待在夜玫瑰身边,围绕、交错、擦肩。 脚下也不自觉地画着玫瑰花瓣,一片又一片。 直到音乐的最后:「花梦托付谁......」。 舞蹈结束,我仍静静地看着娇媚的夜玫瑰。 直到响起众人的鼓掌声,才惊扰了夜玫瑰,还有我。 「学弟,跳得不错哦。」 『真的吗?』 「嗯。」学姐笑一笑,点点头。 那天晚上,离开广场后,学姐跟我说: 「学弟,你已经敢邀请舞伴了,我心里很高兴。」 『谢谢学姐。』 「以后应该要试着邀别的女孩子跳舞,知道吗?」 『好。』 学姐笑了笑,跨上脚踏车,离去。 往后的日子里,我遵照学姐的吩咐,试着邀别的女孩子跳舞。 我的邀舞动作总是非常标准,甚至是标准得过头, 常惹得那些女孩们发笑。 偶尔我也会邀学姐跳舞,但那时我的邀舞动作,却变的很畸形。 「腰杆要打直,说过很多遍了。来,再做一次。」 「笑容呢?要笑呀。再笑一次我看看。」 「膝盖不要弯呀,邀舞是一种邀请,并不是乞讨。」 学姐在拉着我进入圆圈时,总会纠正我的动作。 然后罚我多做几次。 我被罚得很开心,因为只要能跟学姐一起跳舞,我便心满意足。 我期待夜玫瑰这支舞再度出现的心情,比以前更殷切。 但这次等的时间更久,超过一年三个月。 当夜玫瑰这支舞终于又出现时,我的大三生涯已快结束。 【夜玫瑰】〈12.1〉 By jht.
星期六那天,我比叶梅桂早起,一个人坐在客厅,看电视。 等了很久,她还没走出房间,我看了看时间,觉得应该要出门了, 便去敲她的房门:『喂!起床了!』 「别敲了,我早就起床了。」 叶梅桂的声音,从关上的房门内传出来。 『我们差不多该出门了喔。』 「可是我很累,想再睡呢。」 『回来再睡,好不好?』 「不好。」 『别闹了,快开门吧。』 「求我呀。」 『喂!』 「喂什么喂,我没名字吗?」 『叶梅桂,快出来吧。』 「叫得不对,所以我不想出来。」 『玫瑰,请开门吧。』 「叫是叫对了,可惜不够诚恳。」 『玫瑰,妳好漂亮。请让我瞻仰妳在早晨的容颜吧。』 「嗯,诚意不错。但可以再诚恳一点。」 『混蛋。』我看了一下表,低声骂了一句。 「你说什么?」 叶梅桂用力打开房门,大声问我。 『我...我说......』我吃了一惊,没想到她耳朵这么好。 「你再说一遍。」 『我说妳好漂亮。』 「你才不是这么说。」 『我刚刚有说妳好漂亮啊。』 「我是指最后一句。」 『最后一句?』我歪着头,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:『我忘了。』 「你骗人。」 『别为难我了,不要再用妳的美丽来惊吓我。』 「你......」她指着我,似乎很生气。 『好了啦,别玩了。』我指着我的表:『该出门了。』 叶梅桂瞪了我一眼,转身进房,拿了皮包后再出来。 「走吧。」她说。 到了机场,我稍微找了一下,便发现叶梅桂的爸爸。 我拉着叶梅桂走过去,他看见我们以后,很惊讶地站起身: 「玫...玫瑰。」 她点了点头,动作有些僵硬。 他再朝我说:「小柯,不好意思。还麻烦你跑来。」 『伯父太客气了,这是应该的。』 我转头指了指她:『是玫瑰自己要来的,我只是陪她而已。』 「喔。」他看着叶梅桂,很关心地问: 「公司方面不是要加班吗?会不会很困扰?」 叶梅桂并没有回话,我只好接着说: 『公司老板苦苦哀求玫瑰加班,但玫瑰坚立不为动。我猜没了玫瑰, 公司大概会瘫痪,也没必要加班了。』 她听完后,瞪了我一眼:「你少胡说八道。」 『我在那里......』我笑了笑,摇指着远处的公共电话: 『如果有什么事,看我一眼即可。』 我再跟他点个头,转身欲离去。 她拉一下我的衣袖,我拍拍她肩膀:『没关系的,妳们慢慢聊。』 我走到公共电话旁,远远望着他们。 叶梅桂坐在她父亲的右手边,大部分的时间,头都是低着。 大约过了20分钟,她抬起头往我这边看一眼。 我往他们走去,快走到时,他们也几乎同时站起身。 「小柯,我准备要登机了。欢迎你以后常到加拿大来玩。」 『好。我会努力存钱的。』 他笑了一下,再跟叶梅桂说:「玫瑰,爸爸要走了。」 『嗯。』她点点头。 他张开双臂,似乎想拥抱叶梅桂。但随即放下手,只轻拍她肩膀: 「我走了。妳要多照顾自己。」 提起行李,他笑了笑,再挥挥手,便转身走了。 看了父亲的背影一会,叶梅桂才说:「我们也走吧。」 搭车回去的路上,叶梅桂一坐定,便靠在椅背,闭上眼睛。 『妳睡一觉吧,到了我再叫妳。』 「我不是想睡觉,只是觉得累而已。」 『又觉得累?』 「你放心。」她睁开眼睛:「身体虽然累,但心情很轻松。」 『嗯,很好。』 「刚刚我跟爸爸在20分钟内讲的话,比过去十年加起来还多。」 『嗯,这样也很好。』 「时间过得好快。」 『嗯。时间过得快也是好事。』 「一些不想记起的事,现在突然变得好清晰。」 『嗯,清晰很好。』 「喂!」她坐直身子,转头瞪了我一眼: 「你就不能说些别的话吗?不要老是说很好很好的。」 『妳知道李冰吗?』我想了一下,问她。 不过她没反应,将头转了回去。 『妳知道李冰的都江堰吗?』 她索性把眼睛闭上,不想理我。 『妳知道李冰的都江堰是中国有名的水利工程吗?』 「我知道!」她又转头朝向我:「你别老是不把话一次说完。」 『那妳知道妳的声音很大吗?』 她似乎突然想起人在车上,于是瞪我一眼,再低声说: 「你到底想说什么,快说。」 『都江堰主要可以分为三大工程:鱼嘴分水分沙、飞沙堰排沙泄洪、 宝瓶口引进水源并且控制洪水。由于都江堰的存在,使得成都平原 两千多年来"水旱从人、不知饥馑",四川便成了天府之国。』 「然后呢?」 『都江堰确实是伟大的水利工程,但妳不觉得,它伟大得有点夸张? 它竟然用了两千多年,而且到现在还发挥引水和防洪的作用。』 「好,它伟大得很夸张。然后呢?」 『然后我累了,想睡觉。』 「你说不说?」叶梅桂坐直身子,斜眼看我。 我轻咳了两声,继续说: 『都江堰的工程原则是正面引水、侧面排沙。鱼嘴将岷江分为内江和 外江,引水的内江位于弯道的凹岸,所以较多的泥沙会流向外江。 再从坚硬的山壁中凿出宝瓶口,用以引进内江的水。因此便可以从 「哦,所以呢?」 『为了防止泥沙进入宝瓶口,所以在宝瓶口上游修筑飞沙堰,过多的 洪水和泥沙可经由飞沙堰排回外江,但仍有少量泥沙进入宝瓶口。 也由于宝瓶口的壅水作用,泥沙将会在壅水段淤积。』 「你的重点到底在哪里?」 『如果放任这些泥沙的淤积,妳以为都江堰还能用两千多年吗?』 说完后,我靠着椅背。然后深深地,呼出一口气。 「喂,你怎么又不说了?」她问。 『李冰真是既伟大又聪明,我正在缅怀他。』 「你少无聊。」她瞪我一眼:「你还没说,那些淤积的泥沙怎么办?」 每年冬末枯水期时,会进行疏浚和淘淤的工作,清除这些泥沙。』 我转头看着她,再接着说: 『这就是都江堰能顺利维持两千多年的原因。』 「你干嘛这样看我?」 『妳在心里淤积了十年的泥沙,现在开始动手清除,我当然会一直说 很好很好,因为我很替妳高兴啊。』 「嗯。」 过了一会,叶梅桂才微微一笑,然后低下头。 【夜玫瑰】〈12.2〉 By jht.
『其实每个人都像都江堰一样,过多的泥沙虽然可由飞沙堰排出, 但剩余的泥沙,还是得靠自己动手清除。』 「嗯。」 『玫瑰。』我又看了看她,拍拍她的肩膀: 『我很乐意当妳的飞沙堰,但妳还是得亲自清除剩余的泥沙。』 叶梅桂仰头看了看我,我发觉,她已经愈来愈像夜玫瑰了。 不,或者应该说,她原本就是一朵夜玫瑰,只是绽放得更加娇媚而已。 『妳如果定期清除淤积在心里的泥沙,搞不好也能活两千多岁喔。』 说完后,我笑得很开心。 「你有病呀,人怎么能活两千多岁。」 『总之,妳不要再让泥沙淤积在妳心里面太久,记得要常清理。』 「我现在心里面就有一个很大的泥沙堆着。」 『那是什么?』 「你早上骂我的那一句混蛋。」 她的眼睛睁得好大,好像亮出一把剑,或者说是亮出夜玫瑰的刺。 『玫瑰玫瑰最娇美,玫瑰玫瑰最艳丽......』我唱了起来。 「喂!」 『我正在唱歌,不要转移话题。』 「转移话题的人是你!」 『先睡一下吧,我们都累了。』说完后,我闭上眼睛。 「喂!」 『玫瑰。』我睁开眼睛,叫了她一声。不过她反而转过头去。 『我只是急着叫妳出门,不是在骂妳。我现在跟妳说声对不起。』 「哼。」她又转头看着我,哼了一声。 『对不起。』 「好了啦。泥沙早清掉了。」她忍不住笑了起来。 下车后,我们一起坐出租车回家。回到七C时,大约下午两点半。 我们都有点累,因此各自回房间休息。 我在床上躺了一下,但是睡不着,于是起身坐到书桌前。 当我正准备打开计算机时,叶梅桂敲了敲我半掩的房门,探头进来说: 「你没在睡觉吧?」 『正如妳所看到的,我现在坐着啊。』 「我想出去走走。你陪我吧。」 『妳不是都习惯一个人出门?』 「我现在习惯有你陪,不可以吗?」 『当然可以啊。』 「那你还坐着干嘛?」 『不可以坐着喔。』 「不可以!」 我看了她一眼,站起身,走了两步,便往床上躺去。 「躺着也不可以!」 『哈哈,开玩笑的。』我立刻站起身:『我把东西收一下就走。』 叶梅桂走进我房间,四处看了看,说: 「你房间好脏。」 『因为没人帮我打扫啊。妳要帮我吗?』 「柯志宏。」她走过来拍拍我肩膀: 「我很乐意当你的飞沙堰,但你房间的泥沙还是得靠你亲自清理。」 说完后,叶梅桂很得意,咯咯笑个不停。 我很仔细地观察叶梅桂,我发觉她变得非常明亮。 夜玫瑰在我的眼睛里愈来愈大,我已经可以看清楚她的每片花瓣。 这一定是因为我很靠近她的缘故。 我突然又想起第一次在广场上跟学姐一起跳夜玫瑰时的情景。 那时学姐的身影在我眼睛里不断被放大,最后我的眼里, 只有在月色映照下的,黑夜里的那一朵红。 但现在是白天啊,我怎么会隐约看到学姐的脸呢? 「喂!」叶梅桂出了声,叫醒了我:「走吧。」 叶梅桂并不是没有目的地般乱晃,她应该是有特定想去的地方。 她载我在路上骑了一会,停下车,然后示意我跟她走进一家咖啡厅。 『咦?』我指着远处的路口:『从那里拐个弯,就到我公司了。』 「嗯。我以前也在这附近当老师。」说完后,她走进咖啡厅。 『真的吗?』我也走进咖啡厅:『真巧。』 她直接走进一张靠窗的桌子,落地窗外对着一条巷子。 巷内颇有绿意,下午的阳光穿过树叶间,洒了几点在桌布上。 拿MENU走过来的小姐一看见叶梅桂,似乎有点惊讶,随即笑着说: 「叶老师,很久没来了哦。」 「是呀。」叶梅桂回以温柔的微笑。 那位小姐也朝着坐在叶梅桂对面的我笑一笑,再问叶梅桂: 「这位先生怎么称呼?」 『小姐妳好,我姓柯。』我立刻站起身,伸出右手: 『我是玫瑰的男朋友,妳叫我小柯就行。请多多指教。』 那位小姐笑得很开心,然后伸出右手象征性地跟我握一握。 「妳别听他胡说,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。」 『玫瑰。』我仔细地看着叶梅桂:『妳怎么脸红了?』 「我才没有!」叶梅桂很用力地瞪我一眼。 小姐笑了笑,问叶梅桂:「还是点一样的东西?」 叶梅桂点点头:「嗯。不过要两份。」 小姐双手收起MENU,将MENU由内往外,逆时针转360度。 她走后,我问叶梅桂:『今天不用扮演妳的男朋友吗?』 「当然不用。」叶梅桂又瞪我一眼。 『那妳干嘛脸红?』 「我说过我没有!」 叶梅桂提高音量,在柜台的小姐闻声回头看一看,然后笑一笑。 「你很欠骂哦。」叶梅桂压低声音说。 『喔。』我转移一下话题:『妳帮我点什么?』 「她们这家店的特调咖啡,还有手工蛋糕。」 『妳常来这家店?』 「嗯。以前下课后,常常会来这里坐坐。」 『难怪那位小姐会认识妳。』 「这家店的老板是一对姐妹,刚才来的是妹妹,我跟她们还算熟。」 叶梅桂顿了顿,接着说:「考你一个问题。」 『喔?什么问题?』 「你猜她们是什么人?」 『女人啊。这一看就知道了啊,难道会是人妖吗?』 「废话。我的意思是,她们来自哪个国家?」 『嗯......』我仔细回想刚刚那位小姐的样子,然后说: 『她们是日本人。』 「你怎么会知道?」叶梅桂很惊讶。 『身为一个工程师,一定要有锐利的双眼,还有敏锐的直觉。』 「你少胡扯。告诉我,你怎么猜到的?」 『妳想知道吗?』 「嗯。」 『今天妳请客,我才告诉妳。』 「那算了。」叶梅桂说完后,拿起窗边的一本杂志,低头阅读。 『好啦,我说。』 「今天你请客,我才要听。」她的视线仍然在杂志上。 『好,我请。可以了吧?』 「嗯。」她放下杂志,微微一笑,抬头看我。 【夜玫瑰】〈12.3〉 By jht. 『妳仔细回想一下她刚刚收MENU的动作。』 「没什么特别的呀。」叶梅桂想了一下。 『我做个动作给妳看,妳要看清楚喔。』 我将双手五指并拢、小指跟小指互相贴住,让手心朝着脸, 距眼前十公分左右。然后双手由内往外,逆时针转360度。 最后变成姆指跟姆指贴住、手心朝外。 『看清楚了吗?』 「嗯。」叶梅桂跟着我做了一遍。 『这是日本舞的动作。她刚刚收起MENU时,顺手做了这个动作。』 「哦。」叶梅桂笑着说: 「难怪我以前老觉得她们收MENU时,好像把MENU转了一圈。」 『嗯。不过她的动作还是有些瑕疵,并不标准。』 「哪里不标准?」 「叶老师,这是妳们的咖啡和蛋糕,请慢用。」 那位小姐把咖啡和蛋糕从托盘一样一样拿出,摆在桌上,笑着说: 「还有,这是我们新做的饼干,也是手工制的,姐姐想请妳们尝尝。」 她再从托盘拿出一碟饼干,朝我们点个头,然后收起托盘。 又做了一次日本舞的动作。 『谢谢。』我和叶梅桂同时道谢。 「真的耶。」等小姐走后,叶梅桂笑着说。 『嗯。她做的动作很流畅,拍子也刚好是三拍,抓得很准。』 「那到底哪里不标准?」 『嗯。喝完咖啡再说。』 「我现在就要听。」 『乖乖喔,别急。哥哥喝完咖啡就告诉妳。』 「喂!」 『咳咳。』我轻咳两声,放下咖啡杯,接着说:『关键在眼神。』 「眼神?」 『嗯。』我点点头:『这是日本女人的舞蹈动作,不是男人的舞步。』 「所以呢?」 『所以眼睛不可以直视手心。应该要稍微偏过头,斜视手心。』 「干嘛要这样?」 『日本女人比较会害羞,这样可以适度表达一种娇羞的神情。』 「哦。」叶梅桂应了一声,点点头。 『妳刚刚的脸红,也是一种娇羞。』 「我没有脸红!」叶梅桂情急之下,拍了一下桌子。 叶梅桂拍完桌子后,似乎觉得有些窘,赶紧若无其事地翻着杂志。 翻了两页后,再抬起头瞪我一眼:「我不跟你说话了。」 然后静静地看杂志,偶尔伸出右手端起咖啡杯,或是拿起一块饼干。 我看她一直没有抬起头,似乎是铁了心不想理我。 于是我偷偷把她的咖啡杯和装饼干的碟子,移动一下位置。 她伸出右手摸不到后,有点惊讶地抬起头,然后再瞪我一眼。 「无聊。」她说了一句。 除了每天早上出门上班前的交会外,我很少在白天时,看着叶梅桂。 像这种可以在阳光下看着她的机会,又更少。 可是现在,我却可以看到下午的阳光从窗外树叶间洒进, 最后驻足在她的左脸,留下一些白色的光点。 窗外的树叶随着风,轻轻摇曳。 于是她左脸上的白色光点,也随着移动,有时分散成许多椭圆, 有时则连成一片。 恍惚间,我好像看到一朵玫瑰,在阳光下,随风摇曳。 我看了她一段时间后,突然想起,我也很少看见阳光下的学姐。 那时社团的例行活动,都在晚上。 除了在广场上的例行活动外,其它的时间,我很少看到学姐。 即使有,也通常是晚上。 阳光下的学姐会是什么模样呢?会不会也像现在的叶梅桂一样? 我注视着叶梅桂,渐渐地,她的脸开始转变。 我好像看到学姐的脸,而且学姐的脸愈来愈清楚。 那是一张白净的脸,应该是白净没错。 虽然我看到学姐的脸时通常是在晚上,但在白色水银灯光的照射下, 要判别肤色显得更轻易。 而且在靠近右脸的颧骨附近,还有一颗褐色的痣,是很淡的褐色。 没错,学姐的脸就是长这样,我终于又记起来了。 广场上夜玫瑰与眼前夜玫瑰的影像交互重迭, 白天与黑夜的光线也交互改变。 我彷佛置身于光线扭曲的环境,光线的颜色相互融合并且不断旋转, 导致影像快速地变换。 有时因放大而清晰;有时因重迭而模糊。 我睁大了眼睛,努力看清楚真正的影像。 就好像努力踮起脚尖在游泳池内行走,这样鼻子才可以露出水面呼吸。 一旦脚掌着地,我便会被回忆的水流淹没。 我的脚尖逐渐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,我快撑不住了。 「喂!」叶梅桂突然叫了我一声:「干嘛一直看着我?」 她的脸似乎微微一红,脸颊的红色让眼前的夜玫瑰更像夜玫瑰。 于是我回到咖啡厅、回到窗外的阳光、回到眼前的夜玫瑰。 我脚一松,脚掌着地。而游泳池内的水位,也迅速降低。 『没什么。』我喘了几口气。 「怎么了?」她合上杂志,看着我:「不舒服吗?」 『没事。』我恢复正常的呼吸:『今天的阳光很舒服。』 「是呀。」她笑了笑:「我以前最喜欢傍晚时来这里坐着。」 『真的吗?』 「嗯。这时候的阳光最好,不会太热,却很明亮。」她手指着窗外: 「然后一群小朋友下课回家,沿途嬉闹着,那种笑声很容易感染你。」 『是啊。』我终于笑了笑:『可惜今天放假,小朋友不上课。』 「嗯。我好想再听听小朋友的笑声。」 『那就再回去当老师吧。』 「再回去......当老师吗?」叶梅桂似乎进入一种沈思的状态。 『妳本来就是老师啊,当然应该回去当老师。』 「当然吗?」 『嗯。』 「这样好吗?」 『为什么不好?』我反问她。 「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当幼儿园老师吗?」 『妳不说,我就不知道。』 叶梅桂喝下最后一口冷掉的咖啡,再缓缓地说: 「我在这附近的幼儿园,当过两年老师。每天的这个时候, 是我最快乐的时间。」她笑了笑,接着说: 「那时小朋友们都叫我玫瑰老师。」 『玫瑰老师?』我也笑了笑:『一听就知道一定是个很可爱的老师。』 「你又知道了。」她瞪了我一眼。 『当然啊,小朋友又不会说谎,如果不是美得像是一朵娇媚的玫瑰, 他们才不会叫玫瑰老师呢。小朋友的世界是黑白分明,大人的世界 才会有很多色彩......』 「说完了吗?还要不要听我说呢?」 『我说完了。请继续。』 【夜玫瑰】〈12.4〉 By jht. 「在我的学生中,我最喜欢一个叫小英的小女孩,她眼睛又圆又大, 脸颊总是红扑扑的,笑起来好可爱。只要一听到她叫我玫瑰老师, 我就会想抱起她。下课后,我常会陪着她,等她母亲接她回去。」 叶梅桂转头朝向窗外,然后说: 「有一天,却是她父亲来接她回去。」 『为什么?』 「因为小英的母亲生病。」 『喔。』 「那天他跟我聊了很多,我反正下课后也没事,就陪他多聊了一会。」 『然后呢?』 「从此,她父亲便常常来接她回家。」 『喔。』 「每次来接小英时,他总会跟我说说话。有时他说要顺便送我回家, 但我总认为不适当,就婉拒了。」 『嗯。』 「有一天,他突然告诉我,他很喜欢我......」 『啊?』我心头好像突然被针刺了一下,于是低声惊呼。 「干嘛?」 『没什么。只是......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刺耳。』 「刺什么耳?我又不喜欢他。」 『还好。』 「还好什么?」 『还好妳不喜欢他。』 我松了一口气。 「如果我喜欢他呢?」 『那当然不行。』 「为什么不行?」 『因为这样会破坏人家的家庭。』 「如果是小英的叔叔喜欢我呢?」 『那还是不行。』 「如果是小英的舅舅喜欢我呢?」 『不行。』 「如果是小英的哥哥呢?」 『不行就是不行。只要是男的就不行。』 「为什么?」 『妳少啰唆。』 「喂!」 『好啦,妳继续说,别理我。然后呢?』我问。 「我听到他说喜欢我以后,心里很慌乱,下课后便不再陪着小英。」 『嗯。』 「结果他便在下课前来到幼儿园,在教室外等着。」 『他这么狠?』 叶梅桂瞪了我一眼,接着说: 「我总是尽量保持距离,希望维持学生家长和老师间的单纯关系。」 『嗯,妳这样做是对的。』 「渐渐地,其它学生家长和同事们觉得异样,于是开始有了流言。」 『妳行得正,应该不必在乎流言的。』 「可是这些流言后来却传入小英的母亲耳里。」 『那怎么办?』 「我想不出解决的办法,又不想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,便想离开这家 幼儿园。」 『妳就是这样不再当幼儿园老师?』 「如果只是这样,我还是会当老师,只不过是在别家幼儿园而已。」 『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吗?』 「我打算要离开前,就听说小英的父母离婚了。」 『啊?妳怎么知道?』。 「有一天小英的母亲跑进教室,把小英抱走,临走前看了我一眼。」 叶梅桂也看了我一眼,接着说: 「我永远记得她那种怨毒的眼神。虽然只有几秒钟,我却觉得好长。」 叶梅桂转动一下手中的咖啡杯,叹口气说: 「她又在小英耳边说了几句话,然后手指着我。小英的眼神很惊慌, 好像很想哭却不敢哭,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。说来奇怪,我彷佛从 小英的眼神中,看到了18岁的自己。没想到我竟然成了我最痛恨的 那种人。隔天就有人告诉我,小英的父母离婚了。」 『这并不能怪妳啊。』 「话虽如此,但我无法原谅自己。马上辞了工作,离开这家幼儿园。」 「原本想去别家幼儿园,但我始终会想起小英和她母亲的眼神。」 她端起咖啡杯,发现咖啡已经没了。无奈地笑了笑,改喝一口水,说: 「后来我就搬了家,搬到现在的住处。勉强找了份工作,算是安身。」 『妳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吧?』 「不算喜欢。但我总得有工作,不是吗?」她反而笑了笑: 「我才不想让我父母觉得我没办法养活自己呢。」 『喔。』我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是应了一声。 「我每天下班回家,总觉得空虚和寂寞,常常一个人坐在客厅发呆。 跟同事们相处,也隔了一层。我喜欢听小孩子的笑声,她们则喜欢 名牌的衣物和香水,兜不在一块。后来我发现了小皮......」 『就是那只具有名犬尊贵血统的小皮?』 「你少无聊。」她瞪了我一眼,继续说: 「牠总是趴在巷口便利商店前,我去买东西时,牠会站起身看着我, 摇摇尾巴。我要走时,牠会跟着我走一段路,然后再走回去。」 『嗯,果然是名犬。』我点点头。 「有一晚,天空下着雨,我去买东西时,并没有看到牠,我觉得有些 讶异。等了一会,正想撑开伞走回去时,却看到小皮站在对街。」 『喔?』 「牠看到我以后,就独自穿越马路想向我跑来。可是路上车子很多, 牠的眼神很惊慌,又急着跑过来,于是跑跑停停。我记得那时有辆 车子尖锐的煞车声,还有司机的咒骂声,我心里好紧张又好害怕。 等牠快走到这边时,我立刻抛下手中的伞,跑出去紧紧抱着牠。」 『为什么?』 「我不知道为什么,就觉得小皮跟我好像好像。我只知道那时雨一直 打在我身上,而我的眼泪也一直掉。」 她似乎回想起那天的情况,眼睛不禁泛红。 她赶紧做了一次深呼吸,再缓缓地说: 「那晚我就抱牠回家了,一直到现在。」 她又看着窗外,光线逐渐变红,太阳应该快下山了。 『小英和她母亲的眼神,也是淤积在妳心里的泥沙,应该要清掉。』 「我知道。可是毕竟是因为我,才会变成这个样子。」 『妳有做了什么吗?』 「没有。」 『那又怎么会跟妳有关?』 「可是......」 『我举个例子给妳听,好不好?』 叶梅桂看着我,点点头。 『有个小孩在阳台上不小心踢倒花盆,花盆落地,吓到猫,猫惊走, 狗急追,骑机车青年为闪躲狗而骑向快车道,后面开车的女人立刻 紧急煞车,最后撞到路旁的电线杆而当场死亡。妳以为,谁应该为 开车女人的死负责?小孩?花盆?猫?狗?青年?还是电线杆?』 「你在胡说什么?」 『妳以为,只是因为小英的父亲认识妳,然后喜欢妳,才导致离婚?』 「难道不是这样吗?」 『那妳应该怪幼儿园的园长。』 「为什么?」 『如果他不开幼儿园,妳就不会去上班,小英也不会去上课,那么 小英的父亲就不会认识妳,于是小英的父母便不会离婚。』 「这......」叶梅桂张开口,欲言又止。 『如果玩这种接龙的游戏,那么一辈子也接不完。』 她看了我一眼,低头不语。 『就以我跟妳来说吧,妳认为我们之所以会认识,是因为谁?』 「是因为小皮吧。」叶梅桂微微一笑: 「如果不是小皮把我大学同学气走,你就不会搬进来了。」 『为什么不说是因为妳?如果妳不抱小皮回去,她就不会搬走啊。』 「说得也是。」 『那我也可以说,是因为台南公司的老板,我们才会认识。』 「为什么?」 『如果那个老板不跑掉,我也不会上台北,当然就不会认识妳啊。』 「哦。」她应了一声。 『所以啰,不要玩这种接龙的游戏。妳应该再回去当老师的。』 「这样好吗?」 『我只想问妳,妳喜不喜欢当老师?』 「喜欢。」 『妳能不能胜任当老师的工作?』 「可以。」 『那就回去当老师吧。』 叶梅桂安静了下来,窗外也渐渐变暗,太阳下山了。 【夜玫瑰】〈12.5〉 By jht. 未完待续...... 痞子蔡最新长篇网络文学《夜玫瑰》抢鲜体验版!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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